旧时堂前燕

【王乔元旦/19:00】回春（一发完）

#关键词是盾和站在你身后，在文的第四节，有点儿长写的也有点儿隐晦，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祝王乔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有新气象#

#也祝大家元旦快乐！给你们比个心#

#文中可能有一些bug，百度了一些关于中医方面的东西，但是似乎都没用上，嘿嘿嘿，希望考据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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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雾

 

乔一帆是个孤儿，五岁那年杭城闹了饥荒，乔氏一家举家前往京城，可惜半路遭了土匪，只有他和母亲活了下来，只是好景不长，因着路途遥远盘缠不足，母亲也在不久之后不幸去世，而他也在那片雾色苍茫中遇到了王杰希。

 

王家是朝城里有名的中医世家，家族史上出过好几位正一品的太医，一家人也是继承了医者的特性乐善好施，所以在遇到倒在路边的乔一帆时，根本不会有不施以援手的可能，就这样乔一帆被带回了王家，一待便是十五年。

 

冬日的雪水沿着松柏的细枝一路向下，在枝头没有挣扎多久便落到了乔一帆的脖子上，哆嗦了一下，他才缓缓将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从五岁到二十岁，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十五年都是在王家度过的，最重要最特别的也是王家人，尽管那时他才五岁，他却也明白他只是个外人，可王家没有嫌弃他，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着，他充满了感激，也因着这个，他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怕多走了那一步会毁了他，毁了王家。

 

“一帆，回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屋子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王杰希的爷爷，从两年前王奶奶去世，王爷爷就很少出门了，需要的一些药材都是让乔一帆代为上山采取的。

 

“徒儿这就进来。”

 

药篓子不重，不过刚推门进去，乔一帆就觉得自己的背上轻了许多，回头才发现药篓子已经被王杰希抬在手里，就等他放下来对方接过去。

 

“师兄，不用的。这个不重。”

 

“取下来，难不成你还想背着药篓子进内室不成？”王杰希皱了皱眉，这几年这小孩儿对自己是越来越客气，越来越疏离，他甚至在想是哪里出了错，是不是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有些龌龊的心思，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当初自己对乔一帆好，只是因着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家人，可没想到却是越接近越喜欢，最后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到底还是他自己魔怔了。

 

乔一帆无法只好妥协地将药篓子取下递给王杰希，还没等王杰希再说句什么，他已经急匆匆地进去见老爷子了。

 

这是被吓到了吗？只是自己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啊。

 

02.雨

 

内室很安静，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如此清晰，王爷爷坐在主座上，闭着眼冥想，乔一帆也不欲打扰他老人家，便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医书看。

 

“来了啊？”王爷爷依然没有睁眼，只轻轻发问。

 

“嗯，不知老师传唤徒儿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老师这一身本事，你愿不愿意学？”

 

乔一帆的眼睛睁得很大，他压根儿没有想过会学到王老爷子真正的绝学，王爷爷是王家家族史上为数不多的成为太医的人，能够学到真正的本事当然是最好的，只是王家的嫡子里不是还有王杰希一个吗？为何这样的事竟会落在他这个外人的手上。

 

似乎是看出了乔一帆心中的疑问，王爷爷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我知道你是在顾虑杰希的感受，只是那孩子从小对医术便是兴致缺缺，倒是极喜欢朝政谋略方面的东西，前几日他方才告诉我，他要去参加明日的秋闱，还劝我将这身本事传给你，我就想着问问你是什么个想法。”

 

原来他竟是想要当官吗？

 

“老师愿意传授，徒儿自然愿意学。”

 

“好好好，”王爷爷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有你这句话就好，你先下去吧，明日便开始过来学习。”

 

“谢老师，那徒儿就先退下了。”

 

离开内室，乔一帆的心情算不上沉重，也算不上高兴，他满脑子都在想王杰希的事情，虽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官场是什么样子，可他到底还是从百姓的口中听过一些的。如今这个世道，奸臣当道，妖妃为乱后宫，高英杰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朝中更是要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王杰希不要去，只是这终究是幻想，他没资格跟王杰希说这样的话。

 

低头在回廊上疾步，乔一帆没有发现站在他面前的王杰希，一头撞上去就被那股后劲儿激得往后退了半步，王杰希摇摇头伸手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乔一帆摔倒的惨剧发生。

 

乔一帆的手还被握在王杰希手上，回过神之后，他便很快想把手抽出来，只是王杰希是个长期在暗地里习武的人，手上的力道比起普通人大许多，因此乔一帆愣是没能挣脱对方的束缚。

 

手被这人握着，即使王杰希对他或许没那么多想法，可到底是自己心悦的人，乔一帆的耳朵悄悄地红了一角，这次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不适，乔一帆最终还是眨眨眼抬头望着王杰希道：“师兄，听老师说你明日就要去秋闱了，好好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你只有这些要对我说的吗？”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了啊，师兄若是没事就先放开我，一会儿老师就要叫我了。”乔一帆似乎听得出王杰希那句话的话外之音是什么，只是他不准备说，有的事情终究不需要太多人知道，甚至也不需要当事人知道，他只要知道有个人愿意等，就足够了。

 

不求结果，但求心安。

 

王杰希也不愿意逼乔一帆，他知道有的事情急不得，能够当着他的面儿说出等自己回家这样的话，于乔一帆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那剩下的事，就由他来做吧。

 

翌日，送王杰希离开的时候，很久不曾下雨的朝城下了一场罕见大雨，乔一帆望着那个背着书箱上路的背影，在心底默默念着几个字——

 

一路平安，杰希。

 

回到王爷爷的内室，乔一帆才打开那个王杰希强行塞到他手中的锦囊，锦囊里竟然只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乔一帆有那么一瞬间不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他怕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终究会从雷池的这一头越过去。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十四个字，一笔一划笔力千钧地写在纸上，刻在他的心里，如果逃不掉，就越过去吧，乔一帆这样想，将纸条扔进了身旁的油灯里。

 

若你认定了是我，那我便也认定了是你。

 

03.藤

 

后来的乡试、会试、殿试，王杰希都不负众望的取得了第一，王家也因此多了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王杰希从京城回来的那天乔一帆正好不在，王家老爷子带他到山里修行去了，京城来的人宣了旨没多做停留就回去了，大约就是让他过几天又去京里，参加金殿封官。

 

王杰希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乔一帆，心里甚是想念，又想到临别前自己强塞给他的锦囊，也不知那人能不能懂他的意思，他这人不怕主动，就怕自作多情，到时候若真是自己会错了意，两人再见面怕是要尴尬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上山把爷爷和乔一帆找回来。

 

对于王府后面的那片山，王杰希比乔一帆更熟悉，在乔一帆还没来到王家之前，王老爷子就时常带着王杰希去那片山上修行，大抵上也就是去采些稀奇古怪的草药，然后让人分辨其功效，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便会马上讲解，这种方式虽然有危险，但学习起来却是极快的。

 

在山顶的小竹屋里，王杰希找到了乔一帆和自家爷爷，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样子，看样子是在半山腰上淋了雨，乔一帆明显淋得更厉害，湿透的衣服沾在身上，露出青年身体漂亮的线条，王杰希下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

 

果然是清心寡欲太久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杰希的目光，乔一帆脸一红，匆匆忙忙地进去换了身衣裳才出来，这时王杰希已经和王老爷子讲了好一会儿的话了。

 

“这次回来多久还要回去？”

 

“下个月初，金殿封官。”

 

“唉，不管怎么样，你在官场上要好生保护自己，这世道，想要独善其身太难了，你这孩子又偏偏喜欢。”王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嫡亲孙子心中尽是无可奈何，王家世代皆出神医，只是到了王杰希这代偏就出了这么个当官的孩子，王家的人脉是用不上了，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知道，”王杰希回答着爷爷的话，余光却瞟到了站在一边的乔一帆，眼睛一亮向他招了招手，“一帆，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原本乔一帆只想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祖孙二人交谈，可没想到王杰希却偏偏让自己过去，也不知道是想问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出格的问题就是了，他可以确定，王杰希肯定不会这么早把一些问题摊开来说。

 

“师兄，别来无恙，先说声恭喜了。”

 

“何时你我之间也需要这样客气了，”王杰希也不在意乔一帆的刻意疏离，反而抬手摸了摸乔一帆的发顶，“其实我是来找你的，只是想问问你，过几日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京城。”

 

王杰希其实不是这么一个冲动的人，只是世间的事情总有几件是例外的，这其中就包括乔一帆。

 

竹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乔一帆不知道王杰希说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随意搭腔，只好一言不发，悄悄打量着坐在一边的王老爷子。王老爷子的表情说不上好，可也没到要发火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这个孙子没办法，沉默了很久，王老爷子才代替乔一帆回答了王杰希的问题：“这恐怕不行了，杰希，你是知道的，一帆想把我这身本事学了去，恐怕还得花个好几年呢。”

 

“那便算了。”王杰希的声音听不出多大的情绪，可乔一帆就是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生气了。

 

没办法，趁着王老爷子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乔一帆才悄悄凑到王杰希身边，想要好好跟对方说说话，却没想到被王杰希直接揽进怀里，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样被老师看到要怎么说？快点儿放我下去。”

 

“一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

 

乔一帆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京城？”

 

愿不愿意？说不愿意大抵是假的，能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点有什么不愿意的呢，只是人总要活的现实一点儿，除了儿女情长，你心里还有家国天下，先有大家才能有小家，现在的他即使陪着王杰希一起去了京城，也帮不了任何忙，顶多是多了个累赘。京城比朝城更加复杂，他甚至没有自保能力，若是有人抓了他威胁王杰希，他岂不就成了罪人，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等到他羽翼丰满，再去京城寻他，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了。

 

思考了很久，乔一帆才缓缓开口：“杰希，我不是不愿意去，是不能去，其中的缘由你应该是最懂的，若是可以，给我几年时间，等我去找你。”

 

在心底轻叹一声，王杰希松开了乔一帆，顺便还在乔一帆的唇角印下一个吻，看着乔一帆有些微红的脸颊，心里仅剩的郁闷也消散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剩下的几年，反正是他的人终究都是他的人。

 

这日过后，王杰希就回了王府，而直到三日后王杰希再次进京，乔一帆都没有从山里出来，他似乎是憋足了一口劲儿，想要快点儿学成，想要早点儿见到那个人，王老爷子虽然疑惑却也乐见其成。

 

他像是藤蔓，因为有着外界的刺激而越长越快，越来越茂盛，他成长的速度快得惊人，这三年，连一向不喜夸人的王老爷子在给京城的王杰希写信时，都时常会提到乔一帆的进步，从那一封封书信中，王杰希能够清晰的勾勒出乔一帆如今的模样，他没有陪着他成长，却同样知道，他已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学徒成长成了如今这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乔神医。

 

三年前，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幸得老师林杰的教导才得以成为如今的殿阁大学士。初入仕时虽早已料到朝中局势混乱，却不想乱到如此境地，阁中分两派，一派支持他的老师林杰，另一派支持的则是奸臣陶轩，后宫三千佳丽竟无一人能与妖妃陶菁匹敌，这也导致了皇帝态度的摇摆不定，若不是妖妃无子，恐怕太子高英杰早就被废了。

 

而这些事，他无人可说，人人都道他王杰希刀枪不入，却不知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宫之事，他的手是触不到的，即使能制衡陶轩在朝中的势力，但只要妖妃有子，那么这三年来他们所筹划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这一步他不得不谨慎。

 

远在朝城的乔一帆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在王老爷子亲自说出他可以出师的话后，他便直接跪到了地上，膝盖因为剧烈地碰撞而有些疼，可他都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看着王老爷子那双已经有些混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老师，我想去京城。”

 

“不行！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多少人想出来，你还想着进去，你是鬼迷心窍了吗？！”

 

鬼迷心窍？如果您孙子算是鬼的话，那就算是鬼迷心窍了吧。

 

“老师，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所以求你了。”乔一帆跪的笔直，没有因为王老爷子的眼神而有半点退缩，京城是他必须要去的，因为有个人说了要在那里等他。

 

似乎是看出了乔一帆的意愿已经不能改变，王老爷子没坚持多久就妥协了，罢了罢了，他如今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子孙平安，如果这是他们所希望的，就满足了吧。

 

“一帆，你要去便去吧，记得经常写信回来便好，”王老爷子将乔一帆扶起来，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孩子的脾性和杰希一模一样，决定了的事就没法改了，此去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儿就往家里写信，别像杰希一样一个人憋着。”

 

“嗯，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唉，你是个好孩子啊，比杰希那小子让我省心多了。”

 

听到王老爷子如此评价王杰希，乔一帆只是微微一笑，说实话，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地事，怎么可能往家里写信呢？老师年纪大了，早就不应该再为了他们这些小辈的事情再操心了，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04.盾

 

京城的局势比几个月前还要复杂，就在不久前妖妃被太医诊出怀上龙种，皇帝因为这个更是铁了心想要废掉太子高英杰，不过是因为妖妃还没有生下皇子才没有理由下旨。其实王杰希手中早已有了可以致奸臣一党于死地的证据，只是妖妃怀孕到底是个无法预计的变量，若是在此时将证据捅出去，怕是那妖妃会在皇帝耳边吹一阵枕边风，到那时谁能笑到最后又成了无法估计的事。

 

王杰希在京城的府邸乔一帆是知道的，也没去之前王杰希告诉他的那个酒楼报个信儿，直接就往王府走。

 

事实证明王府也确实不是那么好进的，更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即使表明了来意，门口的护卫也丝毫没有要放他进去的想法。

 

原本乔一帆没想着把王杰希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用，只是这个关口想来是不大可能了，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王杰希表字的玉珏，乔一帆再次上前：“护卫大哥，您看这个能不能让您进去通报一声了？”

 

“这…你在这儿等等，我进去通报。”接过玉珏护卫才发现不对，一般人应该不会有大人这种贴身玉佩的吧。

 

侍卫进去通报的时候，王杰希正在和老师林杰在书房议事，正说到妖妃的事儿上，心里甚是烦闷，还没等侍卫开口，王杰希便先出声让他去外面候着了，那侍卫也是个会看脸色的，知道现在不能去扰了大人，只好拿了玉珏出去，给乔一帆陪个不是。

 

“这位先生，大人正和林大人议事，恐怕还得再等一会儿，要不您改日再来吧。”说着就把玉珏退给了他，自己接着站岗去了。

 

乔一帆也不恼，只是在王府对面的大树下坐了下来，大家都是出来做事儿的，也没必要为难别人，要等的话就等等吧，总之再怎么等也不会有三年那么多了。

 

这一等就从晌午一直等到了傍晚，王杰希才从王府里出来，将他的恩师林杰送走了，他和老师商量了一下午的结果，也只是想到在菁妃身边安插他们的人，然后致使其流产，可实际上这种方法的可操作性太小，还容易暴露自己，实在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的方法。

 

正准备回府，余光却突然瞟到了自家府邸对面的大树底下，似乎有一个特别眼熟的身影，也不在意侍卫的阻挠，王杰希一步一步上前，果然看到了一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容颜，唯一不太好的是，这张脸已然在冷风中被冻得通红。

 

他俯下身直接将乔一帆抱起来，跟在身后的侍卫连忙出声阻止，却被王杰希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随后侍卫们才听到自家大人小声的解释：“小声些，他累着了，睡了，别把他吵醒。”听完王杰希的话，侍卫们的声音果然小了，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得听不见，也难怪圣上给大人指了那么多门亲事，结果都被大人回绝了，原来是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也不知是不是被冷的有点儿久，一碰到热源，乔一帆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王杰希怀里拱，差点儿没让他自认为很好的自制力破功。将乔一帆安顿好，王杰希才转身去把那个侍卫找了过来，当然是询问为何没有及时通报的事儿，侍卫如实禀明了缘由，王杰希才晓得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才让那人在门外等了那么久。

 

翌日，乔一帆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某个不熟悉的房间里了，再往身边一看，王杰希熟悉的睡颜冲撞着进入他的视野，他震惊得连眼睛都睁大了，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和喜欢的人同床共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想着乔一帆的胆子就更大了，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指尖勾勒着王杰希的面部轮廓，手指跟着阳光透过窗棂留下的阴影，在床上那人的眼睫上、鼻尖上、唇角处肆意飞舞，在这一刻，被禁锢的孩子气似乎得到了解放，正准备进行下一步，乔一帆的手却被抓住了，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却听的他浑身燥热——

 

“嗯？玩儿的开心吗？”

 

被逮了个正着，索性也不挣扎了，乔一帆红着脸又躺回被窝里，冷静了一会儿才说：“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一本正经耍流氓的王杰希疑惑地问着，过了半晌也没等到乔一帆回答他的问题，才又说道，“一帆，你过来，让我抱抱。”

 

似乎是听出了王杰希语气中的疲惫，乔一帆难得主动地靠进他怀里，然后便被用力地抱住。他没办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道，似乎是害怕他被别人抢走一样，像是拥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不肯放手的那种力度。他被箍得有些难受，不得不拍了拍王杰希的手，让他放开些，趁着王杰希松手的空档，他转过身子面对着那人，缓缓开口：“杰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能说说看吗？”

 

对于乔一帆，王杰希从来不想隐瞒什么，他像是他的解语花忘忧草，那些麻烦似乎在乔一帆那里都能得到一个不偏不倚的答案。

 

“妖妃有孕，我们太子一党的计划实在不宜实行。”

 

“有孕？”乔一帆的脑袋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望向王杰希，“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么？”

 

“你想要做什么？”王杰希不太愿意让乔一帆来淌这浑水，若是能全身而退倒好，就怕被抓到什么把柄，被那奸人在昭狱里折磨致死。

 

“只要让人将我推荐给陶轩那一党人，剩下的事便不用操心了。”

 

“若我说我不许，你还会去吗？”

 

“为何不去？杰希，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从小你就把我保护得很好，只是人总要长大的，我想要的是和你并肩同行，而不是永远依靠你。”

 

“可你的样貌怕已经被奸臣的探子给摸清了，你可有解决之法？”

 

“你忘记我还会易容之术了吗？”

 

“我也没有理由可以拒绝你了，既然这样，我的要求也不高，好好保护自己。”

 

“我知道。”

 

乔一帆靠在王杰希怀里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平静，他知道王杰希在担心的是什么，可他终究首先是个男儿，其次才是王杰希喜欢的人。男子总归是要为家国大义做出一些牺牲，先成全了大家，才能有他们的小家。

 

他始终记得很小的时候，王杰希像是一个刀枪不入的盾，将所有伤害都挡在了自己身上，而他却没有受到一点伤。这一次，也换成自己替王杰希做点儿什么吧，至少能让他在做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不用那么束手束脚。

 

他就是要站在王杰希的背后，告诉所有人，这个人的身后，由他来守护！

 

05.雪

 

乔一帆进宫的事情很快就安排妥当了，易容之后，陶轩身边监视王杰希一举一动的探子没有认出他，他的医术获得了陶轩的认可，作为陶轩与后宫交流的线人，他得到了进宫侍奉菁妃的机会。

 

可那陶轩也是踏过刀山火海，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乔一帆，而拿捏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这个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进宫之前，陶轩让乔一帆吞下了一颗毒药，这毒药乔一帆并未见过，自然也配不出解药，唯一知道的毒药的药性也是从陶轩口中听到的，无非就是每个月月初都要用皇帝的行程来换取缓解痛处的药物，没有办法，乔一帆只能答应。

 

就这样乔一帆的宫中生活开始了，和约定好的一样，他一边“照顾”孕中的菁妃，一边将皇帝每日的行程观察的一清二楚，甚至于见了哪些人，临幸了哪位妃子这种小事也是知道得明明白白。不过若是皇帝召见了太子一派的人，乔一帆在回话的时候总会说的有些含糊不清，面对这样的情况，陶轩就会将药物当着乔一帆的面儿销毁，而乔一帆则痛苦地蜷缩在角落，冷汗将他的衣裳都湿透，才算是又熬过了一劫。

 

虽然陶轩对乔一帆不那么信任，但乔一帆做事却也滴水不漏，即使在菁妃的药里加了东西，在普通太医眼中也是对胎儿有益的，却殊不知一些药材和另一些药材加在一起，对胎儿可不是那么好的事情了。

 

他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替菁妃诊脉，菁妃一高兴了就会赏赐许多东西，然而他也只是表面开心地接受，私底下却是将那些东西通通赏给了菁妃手底下的那些小丫头小太监。时间越久，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大抵是那些毒药留下的后遗症，乔一帆没什么好后悔的，他现在做的本来就是折寿的事，当初揽了这活儿，也是觉得与其让王杰希动手，不如自己代替他做了这阴损的事，现在好像还真是遭报应了。

 

“乔太医，你过来给我诊诊，今日我麟儿好还是不好？”

 

“下官遵旨。”

 

其实有什么好诊的呢？不管现在的脉象有多好，生下来以后都只会是一个死胎罢了，怪只怪你跟着你那奸臣哥哥做了不少为祸国家的事。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一切安好。”

 

“那便好，你先下去吧。”

 

“下官先退下了。”

 

推门出去，一股寒气溜进乔一帆的衣服里，没坚持多久，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唉，这身子怕是被那毒药伤了根基，等到事情解决，就出宫给自己开几服药调养一下吧。想来事情也该结束了，入宫时还是初春，如今竟已是深冬，他和王杰希也是有十月未见。

 

乔一帆看了一眼飘雪的天空，转身往太医院走去，心底轻叹，这个冬天真冷啊。

 

几日后菁妃临盆，朝中局势更加紧张，王杰希随时准备着将那些证据承到皇帝面前，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乔一帆，但他始终相信乔一帆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所以当菁妃只生下一个死胎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王杰希只觉得在预料之中，剩下的事也和他预想中的一样，他提供的证据成为了陶轩谋反的证明，皇帝一气之下将陶轩一党下到昭狱，贬菁妃为菁嫔打入冷宫。

 

在陶轩被拉下去的时候，他在王杰希耳边说了一句话，没多长，却足够让他紧张很久——

 

“乔一帆是你的人吧，医术不错，可惜了。”

 

那后面的事，皇帝说过的话，王杰希都不大记得了，下朝之后他就去了太医院，见到了十月未见的乔一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陶轩话的影响，他总是觉得乔一帆脸色苍白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要随时消失一样。

 

“乔太医，有位大人找你。”

 

乔一帆不疑有他，现在陶轩一党都已经被一网打尽，想见他的大人，恐怕除了王杰希以外也不会有别人了。一出太医院，乔一帆一眼就看到了撑伞站在雪中的王杰希，那人微微回头，望向乔一帆的眼睛像是有光。

 

等不及宫人给他递伞，迎着雪，乔一帆就急匆匆地向王杰希跑过去，却没想到中途感觉到心头一痛，整个人直接跌倒在雪地里。王杰希站在那里轻轻一笑，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小跑几步都能跌倒，可过了一会儿发现乔一帆还没有爬起来，他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乔一帆痛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这大概是他草菅人命的代价，即使那只是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他的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飞雪。

 

这个冬天，雪下得真大啊。

 

06.春

 

王杰希的医术不精，只能将乔一帆体内的毒素先控制住，向皇帝告了假便直接带着昏迷不醒的乔一帆回了朝城。

 

朝城王家的气氛不太好，王老爷子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躺在床上，而面前跪着自己的孙子，再想想刚刚自家孙子给自己说的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我起来，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祖父，我…”

 

“你别说话，我当初就不该把一帆交给你看着，看看你都生出了什么龌龊的心思，我绝对不会相信是一帆引诱你，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肯定是你这小子！”王老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孩子是怎么搞到一起的，虽然不愿意相信他们两情相悦，但是除了杰希说的这个理由，他想不出来是什么让乔一帆不得不去京城，甚至于到现在这样差点儿送了命。

 

“是，是我先动的心。”

 

“你还好意思说，算了，其他的我不多说，你们俩的事儿我不敢反对，怕反对你就带着一帆跑了，但是你能等吗？一帆这一昏迷，要醒过来不知道要多久了，你能等他吗？”好点也许一两年乔一帆能醒过来，不好就是永远也没办法醒过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舍得让任何一方难过，最好的办法就只能让他们自己选择。

 

“我等，不管多久。”

 

“好吧，一帆若是醒了，你好好待他。”王老爷子拍了拍王杰希的肩膀，叹声气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唉，罢了，孩子们都大了，管不了喽。

 

乔一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的初春了，醒来的时候，阳光在窗棂上跳跃，他慢慢从床上起身，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感觉到有些饿，想来是王杰希多加照顾的原因。

 

推开房间的门，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恍然间看见王杰希端着一碗粥向他走来，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许久不曾活动过的脚跑动起来还有些不自如，踉跄了几步又继续向王杰希在的方向跑。那人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将粥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张开双臂将怀抱朝他打开，他直直地扑进王杰希的怀里。

 

“一帆，一年了。”

 

“嗯，我知道。”

 

冬天过去，春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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